卷七、教學相長(1996-2001)
第一章、在職進修
之三、恐怖佈告欄
化工館二樓東側的迴廊上,有個大約1.5米見方的佈告欄,課務、學務、演講公告,系上的大小事,都透過佈告欄傳達。其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,當屬博班的資格考訊息。
進入博班就讀所面臨的第一道考驗,便是資格考試。
一般資格考的目的是為了檢驗博士班學生是否具備足夠的專業知識,足以應對其後的論文製作。至於考試的方式、內容及通過的評斷標準,各校研究所則訂有各自的遊戲規則。
開始進修那年,清華化工所明定的資格考規範,是要在所開列的考科中任選兩科應考,但其中至少一科必須是傳統化工領域,且必須在3年之內過關。遊戲規則中並未規定必須先修課才准考,任一考科只要有人申請便會開考。於是,接下來「每學期」一開學,我便會帶著修課單和資格考申請書去找指導教授金老闆簽名。
我這樣說,你應可明白戰況的慘烈。這事對我這笨拙的老學生而言,真的不是一蹴可幾。
一開始,我是真的帶點投機的心理。第一次應考時,化工類的「熱力學」只K了歷年的考古題,而應用類選考的「高分子」,硬是仗著任教6年的經歷,自以為是的就直接上陣了,結果自然可想而知。最後,熱力學五道題只勉強寫了三題;高分子更慘,題目只勉強看懂四成,早早就舉白旗交卷投降了。
第二回,雖然拉長了準備應考的時間,戰況依然慘烈。熱力學只有一題是考古題,明確知道自己在寫什麼;考高分子的那一天,剛好是香港回歸的日子,經過3小時的煎熬之後,我完全否定了自己先前6年的授課經歷。
其實這事早就有跡可循。剛拜入金老闆門下時,一位正讀到博五的學長就曾提醒,我報考那年剛廢除入學筆試,往後的資格考試勢必越發嚴苛。那時我就該有所覺悟:一是資格考不可等閒視之,二是全職的學長已讀到第五年…
1997年8月,我第三度拿著資格考申請書找金老闆簽名。那時老闆正和研究生們比「13支」賭晚餐,師生同樂打成一片。老闆一邊簽字一邊漫不經心的叮嚀:「該用功了!」在一票學弟面前,那話聽來真的挺讓人洩氣。
痛定思痛,決定調整戰略,不能只依賴考古題胡亂抓瞎,於是認份的回歸基本面,重新修課K書。而第二年,同事阿邱師也加入了在職進修的戰場,說是相互提攜良性競爭,其實也激化了輸不得的壓力。自此之後,似乎更多的眼神都在關注這事,而隨著應考的次數變多,系辦的那方公佈欄也就變得越來越恐怖。
通常,在資格考完一個月後才會公佈及格名單,可每回撐到3週左右,我便會自動調整成「散步模式」,沒事總是不由自主的會往公佈欄靠近。一般要趁四下無人的時候,一步步走向公佈欄,心跳也隨之加速,總要在神經緊繃到最極限的時候,見著「步步驚魂」小劇場的最後結局:「喔,還沒,明天再來!」或是「喔,算了,下次再試!」也沒人知道,如此燒腦的劇情,反覆的在折磨著我那時早已不算年輕的身心。
三度扣關資格考的時候,正逢阿牛出生。那時臭寶四歲,爭寵、耍脾氣,正是「連狗都嫌」的年紀;而阿牛在滿週歲前的狀況都不好,常會發生連醫生都說不出所以然的哭鬧。那時,我常熬夜K著熱力學,一邊抱著阿牛夜行軍,哄睡的過程中,也才有機會在燈下細看兒子出生時的細微變化。而這樣的疲勞轟炸,讓我得了假日恐慌症。
因為假日不代表放鬆休息,孩子越來越難帶的同時,我還要擔心伊是否因此而得了憂鬱症。那時學業、家庭和工作三者相較,反而是一周兩日的工作天,雖然密集排課也很吃力,雖然不太有職業道德,但卻是可以暫時放空的時段,只管上課而不去煩惱其他。
這麼說吧,不上課的時候,就隨時都透著邪。
那時我在大華期末考監考的教室中,除了學生振筆疾書的沙沙聲,居然還聽得見阿牛綿綿的哭聲在空中迴盪…
1998年1月,那次資格考連著修課的期末考,以及大華催繳學生的期末成績,我在破紀錄的連續70個小時未曾闔眼之後,總算迎來高分子的闖關成功。而自認為快要將JM Smith啃爛,已竭盡所能充分準備的熱力學,在清大化工館210教室裡苦撐3小時之後,仍以只會寫2題收場,那時心裡不免犯嘀咕:這些大師們也太神奇了,總是有辦法挖出這些稀奇古怪的題目來。
6月中,我一邊背著阿牛散步,一邊反覆背誦著熱力學的重點。不一會,阿牛便在背帶中睡著,而我還在逸壓和真實流體之間糾纏不清。然後沒幾日,再度提筆上陣。當頭便是一題有關火燒冰淇淋的相平衡問題,唉,多像是當下諸多考生的心情:外頭火燒,內裡卻寒徹心扉。
又一月之後,終於解除警報。我在公佈欄中看到自己的名字時,心情比當初見到博班錄取榜單時還要激動。
那方公佈欄從此不再恐怖,也不再揪心。後來每當我碰到重修,甚至三修的學生,總會鼓勵他們:別氣餒,你看我的熱力學,還考了四次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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