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七、教學相長(1996-2001)
第三章、學生緣
之五、謝師宴
1990年9月27日，當我收到任教班級學生送來的第一張教師節賀卡時，心中感動莫名。
其實，我並不是任教職之後才首度收到教師節卡片，研究所時期的家教學生也曾在我服兵役期間寄來賀卡。只是真正以教書為業之後，從教師節的卡片中感受學生的尊師重道，是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。至於為何是9月27日，而不是在教師節當天送卡片賀節?
話說古早年代，9月28日孔子誕辰紀念日是國定假日，日曆上是要換紅字、掛國旗的。以前還是學生身份的時候，只關心日曆上掛幾回國旗就是放幾天假，至於是紀念何人，還是何事，屁孩學生會在意才有鬼。你問教師節為何要放假，十個有九個會說教師節是教師的節日，老師們都放假去了，沒人可以上課，所以學生也只好跟著放假。反正就是，在中秋節附近又多一個放假日，沒什麼不好。
任教以後，我的學生年齡層小自國中剛畢業，十七、八歲的五專生，大至已經就業多年，甚至年齡比我還大許多的進修部在職進修生，自我陶醉在有教無類的氛圍中，這才覺得教師節放假是實至名歸。
嗯，這是個值得尊敬的職業，理當放假一天。
只可惜好景不常，1998年，休假日的遊戲規則修改為隔週週休二日;到了2001年，又進一步調整為完全週休二日。由於休假日數大增，原本的國定假日便大多改為「只紀念不放假」。以前放假，大家也許還知道「紀念」是怎麼回事，現在少了日曆上的國旗，誰還會真的去紀念。教師節也好，孔子誕辰也好，遲早都成歷史的灰燼，讓還願意記得的人去紀念吧!
本來我是這麼想的，可沒多久，居然發現還有人在放教師節，而且是不相干的人，我的心裡就不平衡了。
那是進修部的族群。由於是夜間授課，課一定要排到週末，否則無法如期畢業，因此不能像白天的學制一樣週休二日，只好仍然維持舊制的放假模式，教師節、光復節，甚至五一勞動節都照放不誤。你說身為教師，看到不是教師的人還在放教師節的假，那感覺還真不是滋味。
還好還好，還有一個讓夫子們可以稍稍找回一點教師尊嚴的機會:謝師宴。
傳說謝師宴係源自西周時期尊老敬長的「鄉飲酒禮」，原本並非專為老師而設宴，演變至現今的大學生畢業設宴，除了謝師，還包含多重意義。
還記得大學畢業前夕也曾辦過謝師宴，那時除了感念師長們四年的教誨和陪伴，許多同學的畢業專題還掛在半空中要死不活，宴中敬老師酒的同時，可能也希望夫子們手下留情，早點放大家畢業返鄉吧!
等到自己當起教書匠時，對謝師宴這檔事自有一些先入為主的期待。只是當時並沒想到，原本單純的敬師謝師小宴，竟也能暗藏多層次的內心戲。
第一回參加學生的謝師宴，方知除了謝師，學生們實際是當作畢業餐會在辦。同時受到美式畢業晚會文化的影響，女生們全都悉心打扮盛裝出席，儼然就是個小型的成人禮，自此跨越學生階段，搶先預演社會人士的裝扮。我那時一邊自喜「終生為父」或「成為恩師」的成就感，一邊欣賞學生們在眼前瞬間長大成人的奇幻魔術，還在自我陶醉的時候，就看到被我死當、已經確定要延畢的學生前來敬酒。當下學生的態度自若，反倒是我自己感覺有些尷尬，同事們說我還太嫩，久了就會習慣。
第二回，碰上科內政治板塊變動，人事異動傳說甚囂塵上，而我也不時被傳言劃分為某人的「棋子」(詳見卷六第三章之二，棋子)，甚至學生們沒事也都跟著同事瞎喊「主任」。於是那回謝師宴，我趁學生們尚未三杯黃湯下肚亂說酒話之前，便倉皇撤退。
還有一件事讓人好生為難。那時五專一屆有三班，大家各自為政，謝師宴在哪裡辦、怎麼辦，各持己見。於是連同夜間部的謝師宴，一年要跑四場。到了後來學校升格，又增了四技和二技，畢業班數更多，為了避免「大小眼」之議，老師們要嘛都去，要嘛都不去，這謝師宴還真的是「去與不去間，妾身千萬難」啊!
其實，謝師宴只是個心意，讓學生破費原本並非本意，身為教師也不會在意那一頓飯要多昂貴，或是在什麼高檔的地點舉辦。我的第一屆導師班畢業時，就力勸他們三班聯合舉辦謝師宴，一來節省開支，二來也可避免師長們疲於奔命。
那些年我對謝師宴的邀約幾乎來者不拒，有時獨自出席，有時妻兒同往，有時時機不對，碰上我要上夜間部的課，便由伊代替出席。從帶兒子出席，到兒子長大到不願再跟我同行。並不是貪圖吃一頓白食，只是沉浸在學生謝師的情意中，獨享其他職業難以擁有的待遇。
留言列表
